【明日方舟/阿中心向】当归（1）
大概是个关于重逢的故事。含有过去捏造，角色捏造，。已经退坑了，不可避免地有一些角色刻板印象，注意避雷
一切曾经逝去的，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归来。
阿是不信这句话的。
在阿的记忆中，自年幼开始，父亲就总是在实验台前忙碌着，阿不知道实验台上那些令父亲如此着迷的瓶瓶罐罐里都是什么，但他想，那一定相当美妙，因为阿总是能看见，父亲在摆弄这些东西时，眼里洋溢着炙热的激情与渴望，看上去十分幸福。于是阿便想，总有一天，他也要和父亲一样，驾驭着这些东西在实验台上呼风唤雨。
那些父亲沉心于实验与工作无法陪伴他的日子，他在父亲的书房中度过，从一无所知到略知一二，到渐渐也能认出实验台上的一部分仪器和药物，每天都有想要思考的问题和想要了解的事，尽管他没有同龄朋友，父亲也总不在身边，但这样一个人度过的时光乏善可陈却也充实，他想，他也是幸福的。
从那些对他来说尚还深奥难懂的书册中，他知道了，父亲是“医生”。
刻苦钻研，救死扶伤，阿从大段大段的文字中概括出所谓医生应该就是一个这样的职业。医生明白很多事，医生能救很多人，一身白大褂走来走去，病人看到医生就像看到希望。多酷啊，阿想着，要不以后，我也当个医生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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逢年过节，父亲总是喜欢拿出平日里自己亲酿的药酒，小酌一杯或作辅料烧菜，阿看着父亲酌酒，总是十分好奇想偷偷尝一尝味道，父亲看在眼里但并不阻止，奇妙的滋味使阿吐着舌头挤眉弄眼，父亲看着他滑稽的模样哈哈大笑，告诉他这是一种中药，于是他狠狠记住了“当归”这个名字。趁着这个机会，他也向父亲说出了自己要当医生的志向，父亲表情一沉，马上继续笑着说这样很好，果然是虎父无犬子，阿抬杠说可我们俩都是猫。那天晚上，父子两人和任何一个正常的家庭一样，共享着佳节宁静的晚间时光，父亲温和的笑容和嘴里尚未消散的中药味一样，溢着淡淡的苦涩，阿从其中捕捉到了一种微乎其微的甘甜气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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医学是为了幸福而存在的。
不久后，当阿也能在父亲的指导下摆弄实验台上的瓶瓶罐罐时，父亲突然这样说道。
阿正忙于观察试管里药物的反应，一笔一画记录下变化现象和实验数据，对于父亲的发言，他懵懂地点了点头。沉淀在试管液体中摇来晃去，阿的目光便跟着它们浮浮沉沉，没有过多注意父亲所说的话，因为他觉得父亲是对的。当他独自徘徊在书房翻看着难懂的书籍填充空虚时，当他终于认得实验台上的试剂和器材都是什么时，当他能如小时候所想的那样驾驭这些东西真正开始钻研医学时，他觉得自己正在前进，曾经父亲遥不可及的忙碌背影原来离他这么近，他也可以成为医生，和父亲一样忙于救人济世，披上白大褂，挽救处在痛苦中的生命，做一个能让世界变得更好的人。他想，他是幸福的。
阿在医学上天赋过人，进步很快，没过多久就开始觉得那些简单的实验和反应略显无趣，要求父亲教他更深更难的知识。父亲说学医是一条漫长的道路，应该一步步脚踏实地，最忌操之过急，现阶段打好基础便可。阿对父亲的话不可置否，依旧日复一日地温习着那些已经熟识的理论，一遍遍理解反复过多次的实验，但实际上阿并不满足于此，在他因此不小心打碎一根试管时，父亲提醒他近日的状态略显浮躁，半晌，父亲问他，你觉得医生是什么？
是拯救别人、让世界变得更好的人。阿略加思索回答道。
父亲并未对此做出任何评价，微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，让他把碎在地上的试管打扫干净，待他做完，父亲突然问他，愿不愿意跟他负责代课的医学生们一起上一堂课。
惊喜占据了他的整个头脑，想到能和大学生们上同一堂课，他激动地点了点头。当天晚上，他就和一群接触活体实验没多久的大学生站在了同一个实验室。
父亲在讲台上说明实验的注意事项，阿站在一群大学生中间，刚好高出试验桌一个头，和桌上被关在笼子里的兔子面面相觑。那兔子蔫得厉害，耳朵无力地耷拉在两边，双目浑浊，阿无法从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，连呼吸也轻得离谱，阿甚至怀疑它是不是已经快要死了。
某种程度来说，阿的怀疑是对的。不多时，那只兔子就被四仰八叉地绑了起来，一下也不挣扎，似乎早就失去了作为生命的活力。阿注视着它在学生们的手术刀下被开膛破肚，内脏和漫出的血液把视线染得一片猩红，刀口处暴露的器官随着兔子无力的颤动和呼吸一下一下跳动。
阿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。
第一次活体实验果然出了状况。不知道是哪里操作不当，本来就奄奄一息的兔子又经历了一次大出血，学生们手忙脚乱地做着紧急处理，最后这一组的实验无法继续进行下去，只得堪堪收场。
之后要处死实验动物。一管空气被注射进兔子的身体，出乎意料，它还在恋恋不舍地挣扎，发出极其痛苦的刺耳尖叫，眼珠胀得快要爆开，体力应该早已耗尽，但在最后关头，四肢像重获力量一样胡乱踢蹬，把它按在桌子上的学生也是同样的煎熬，表情沉重地念着，对不起，对不起，对不起，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，求求你了，你快点死吧，马上就不用这么痛苦了。
时至今日，阿仍然不知道该对那天所见之景作何感想。不管过去多少年，那只兔子临终时的痛苦尖叫、它走头无路的挣扎，和它最后死不瞑目的狰狞表情，一直印在脑中挥之不去。阿还记得那时那些学生最后处理兔子时浑身都在颤抖，他们祈求着兔子快点死时有泪光在眼里打转，有人双手合十对着已死的兔子闭上了眼。兔子肿胀的双眼不知在凝望什么地方，在它死后，世界的倒影在它眼里被映得一片深红，就像被血浸过，那是地狱的景象。
阿只能愣愣地看着。他想伸手为兔子合上眼睛，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攥住了他，那只兔子临死的过程一幕幕在他眼前闪回，刺耳的尖叫一遍遍在脑海萦绕，让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，扶着桌子连手都抬不起来，这时他才发觉，原来自己也在颤抖。
医学能拯救生命。医生是消除痛苦让世界变得更好的人。医学是为了幸福而存在的。阿在心里一遍遍默念，思绪已经乱得无法组织起这几句话的意思。
那只兔子在离开世界时看起来一点也不幸福。
那时他还不会去考虑为了拯救生命而剥夺生命的正当性，多年以后，当他拥有更加丰富的经历和感悟，足以去思考的时候，他也仍会对此避而不提。
当他想要丢弃手术刀，拿着药剂和枪支踏足于各种纷争时，他总是想起那个夜晚，想起兔子死不瞑目的表情，想起那些学生近乎流泪的祈求。也许那是他第一次知道，其实医学并不幸福。
那天晚上，父亲拥着他，和他一起回家，倚靠着父亲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早已冰凉，此刻才在慢慢回温。父亲问他还想不想学医，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，于是父亲便不再继续问，但不多时，他紧紧握了一下父亲牵着他的手，狠狠地点着头。
他希望这些生命的逝去是有价值的。
就是在那天晚上，他作出了这个决定后，父亲向面对一个成人那样，拍拍他的肩膀，告诉他：
“一切曾经逝去的，都会以另一种形式归来。”
于是后来他不再急躁，心甘情愿地再次投入那些前段日子惹得他不耐烦的基础学习中。他还不明白父亲的话，他只是知道了，医生的工作，在手术台上的失误，并不像实验时打碎一个试管那样，总是有清扫和纠正的机会。
父亲说，生命的课题比医学更加复杂，不是多学会一两条定理，多弄清一两场实验这么简单的，还有更多事，需要他自己去看，去想，去感受。
阿谨记在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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逝去的东西真的会归来吗？
家中的变故来得太过突然，尚还年少的阿理解不了发生了什么，他只知道，父亲和他被迫搬家，原本住在灯火通明的繁华市区，而现在来到了时常被阴翳覆盖的灰色地带，这里并不冷清，街头巷尾总是传来各种争端的喧响。
父亲在原来的医院被人中伤诬陷，事情闹得很大，他们只能辗转来到这里。他的生活和原来其实没有什么不同，一样在自己钻研各种各样的医学书籍，学习各种实验和理论。之前在父亲的辅导下入了门，现在他已经可以自己进行进一步的学习了。父亲离开了原来工作的医院，在新的住处开了一家小诊所，早出晚归，和形形色色的人接触，他便不再多去打扰。偶尔帮父亲收拾实验台和工作室，他意识到父亲的工作发生了一些变化。父亲接触的不再是阿熟识的医用试剂，而是毒；和父亲打交道的人逐渐变得鱼龙混杂，从真正的病患到笑里藏刀或一脸凶相的社会人，在小小的诊所里进进出出；父亲时常将自制的试剂作为弹药填进枪支，几柄特制的手术刀常伴于身，做的事也不再是单纯的行医。阿也不知道父亲到底在干什么，但偶尔他看到有人在父亲的诊所里发生冲突，有人安详闭目在父亲的手术刀下长眠，有人被父亲注入药剂之后再也没有醒来，他隐约感觉到，父亲可能已经不再是自己认知里的医生了。
后来父亲的实验室里养了一些羽兽，在阿看见这些动物的时候，它们和大学实验课上的兔子一样，目光呆滞，早已失去了活力，这种羽兽来了一批又一批，最后都面目狰狞地死去，被乱七八糟地塞进麻袋又丢弃在垃圾堆里。每次父亲叫阿帮忙处理，他拿着塞满的麻袋走到街口，总是会想起大学生的医学实验课上死在自己眼前的那只兔子。
他还小，他不能改变什么，也无权去评说什么，只是觉得，可能又有熟悉的东西离他越来越远了。
父亲以前告诉他，逝去的东西会以另一种形式归来。早年母亲因病去世，父亲是一个那么厉害的医生，为什么没能把母亲留住？后来当他从孩子们的嬉戏中脱离出来，选择了医学，天天和书籍实验作伴，他又失去了和同龄人建立联系的机会。那时他觉得自己是幸福的，因为他的努力似乎让他和父亲更加靠近，但走到了今天，他们的距离真的更近了吗？父亲还是他小时候向往的医生吗？以前那堂课上在实验中被杀死的兔子，一定会为医学生们的成才铺就道路，他们以后能成为很好的医生，挽救更多的生命，那父亲摆弄各种毒药时杀死的羽兽呢？它们的逝去是有意义的吗？阿越来越不明白。
吹来的寒风裹挟着几片雪花，阿拎着满是死去羽兽的麻袋在街口打了个冷颤，此时已是年末，他又想起以前逢年过节时父亲酿的当归酒，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再尝到了。
如果逝去的真的会再度归来，为什么他一直在失去，却什么都得不到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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